到 澳 洲 不 久 ， 我 在一 家 清 洁 公 司 找 到 了 一 份 兼 职 ， 是 专 门 负 责 清 洁 游 泳 池 。

　我 所 在 的 城 市 气 候 十 分 炎 热 ， 许 多 人 家 都 有 游 泳 池 。

　这 天 ， 我 独 自 驱 车 17 公 里 ， 去 为 一 户 人 家 提 供 清 洁 服 务 。

   顺 着 门 牌 找 到 了 目 的 地 ， 刚 走 近 院 子 ， 就 有 两 只 小 狗 吠 着 一 前 一 后 地 跑 出 ， 圆 滚 滚 毛 茸 茸 的 如 同 棉 花 糖 一 般 。 我 蹲 下 逗 弄 它 们 ， 一 会 儿 就 听 到 一位 女 士 的 声 音 ： “ 我 能 帮 你 什 么 忙 吗 ？ ”

　抬 头 一 看 ， 一 位 约 30 岁 的 女 士 站 在 阳 台 上 俯 身 朝 下 望。 我 告 诉 她 ， 我 是 来 清 洁 泳 池 的 。 她 沿 着 楼 梯 快 步 地 走 下 ， 打 量 我 后 说 ： “ 请 跟 我 来 。 ” 然 后 打 开 通 往 后 院 的 栅 栏 门 ， 汲 着 拖 鞋 啪 嗒 啪 嗒 地 往 前 走 去 。

   她 把 我 领 到 了 泳 池 边 ， 这 是 一 个 设 计 成 水 滴 状 的 户 外 游 泳 池 ， 轮 廓 线 条 柔 和 优 美 。 池 边 的 草 地 上 放 着 一 张 白 色 的 圆 桌 和 两 把 躺 椅 。 泳 池 里 的 水 已 全 部 排 干 ， 蓝 色 的 瓷 砖 裸 露 着 ， 没 有 水 的 泳 池 让 我 联 想 到 没 有 伴 奏 的 歌 声 。

　我 从 后 车 厢 里 搬 出 了 各 种 清 洁 用 具 ， 在 池 旁 一 字 排 开。

　具 体 的 清 洁 工 作 绝 非 想 像 那 样 简 单 ： 首 先 要 将 整 个 泳 池 来 回 巡 视 两 遍 ， 找 出 有 顽 固 污 垢 的 地 方 ， 喷 上 去 污 液 。 接 着 是 一 段 约 半 小 时 的 等 待 ， 让 去 污 液 充 分 溶 解 污 垢 。 在 等 待 的 时 间 里 ， 我 点 燃 一 根 香 烟 蹲 在 池 边 ， 边 吸 边 呆 望 着 眼 前 似 乎 有 些 不 情 愿 地 随 风 摇 摆 的 不 知 名 的 小 黄 花 。 这 时 ， 女 主 人 为 我 端 来 一 盘 三 明 治 和 一 杯 橙 汁 。 我 咬 了 一 口 三 明 治 ， 里 面 夹 的 黄 瓜 香 脆 爽 口 ， 熏 肉 也 咸 得 恰 到 好 处 。

 “ 好 久 没 吃 到 这 么 地 道 的 三 明 治 了 。 ” 我 这 么 一 说 ， 女 主 人 满 意 地 笑 着 点 了 点 头 。

　接 下 来 才 是 工 作 的 大 头 ， 为 了 把 游 泳 池 打 扮 得 如 同 待 嫁 的 新 娘 一 般 漂 亮 ， 我 必 须 十 八 般 武 艺 样 样 精 通 ： 有 时 亮 出 长 柄 刷 子 ， 直 奔 污 垢 而 去 ， 威 风 凛 凛 ， 杀 气 腾 腾 ； 有 时 变 魔 术 般 抽 出 短 柄 锉 子 ， 趴 在 一 个 地 方 ， 如 切 如 磋 ， 如 琢 如 磨 ； 有 时一 手 持 橡 皮 水 管 ， 一 手 持 刷 子 ， 双 管 齐 下 ， 势 不 可 挡 。

　在 忙 碌 中 ， 两 个 半 小 时 转 瞬 即 逝 。 工 作 完 成 后 ， 我 请 女 主 人 检 查 验 收 ， 她 却 只 是 粗 略 地 看 了 一 下 便 说 ： “ 非 常 干 净 ， 多 谢 你 。 ” “ 满 意 的 话 ， 我 这 就 回 去 了 ， 过 两 天 公 司 会 把 帐 单 寄 来 。 ” “ 不 忙 ， 你 先 休 息 一 下 吧 。 ” 女 主 人 很 快 地 转 身 走 进 房 间 ， 出 来 时 提 了 两 瓶 啤 酒 ， 递 给 我 一 瓶 ， 我 道 声 谢 接 了 过 来 。

　席 地 坐 在 草 坪 上 ， 我 一 边 大 口 喝 着 凉 得 像 刚 从 冰 河 里 打 捞 出 来 的 啤 酒 ， 一 边 默 默 注 视 着 熠 熠 生 光 的 游 泳 池 。 “ 喜 欢 游 泳 吗 ？ ” 女 主 人 坐 在 我 旁 边 。 “ 是 啊 ， 尤 其 喜 欢 在 下 雨 的 时 候 游 泳 。 感 觉 整 个 世 界 都 透 明 起 来 。 ” 我 回 答 道 。 “ 很 罗 曼 蒂 克 的 感 觉 ， 我 们 一 家 人 也 都 特 爱 游 泳 。 ” 女 主 人 侧 过 头 看 着 我 说 ， 嘴 唇 咧 成 了 可 爱 的 新 月 型 。

　“ 很 逗 人 喜 爱 的 形 状 ， 怎 么 看 都 不 会 厌 倦 似 的 。 ” 我 用 手 指 沿 着 泳 池 的 轮 廓 虚 画 了 一 圈 。 “ 我 丈 夫 设 计 的 ， 他 是 一 名 渔 夫 。 他 经 常 说 每 个 人 本 来 都 是 一 滴 海 水 ， 然 后 乘 风 上 了 天 。 不 管 落 到 何 处 ， 不 管 是 被 用 来 洗 东 西 还 是 浇 花 ， 我 们 都 始 终 是 一 滴 海 水 。 ”

　我 被 她 语 气 中 某 种 平 淡 而 坚 定 的 因 素 所 触 动 。 我 不 正 是 这 样 一 滴 水 ？ 在 我 周 围 ， 不 断 有 人 乘 风 而 起 ， 也 不 断 有 人 掉 落 。 在 无 边 无 际 的 大 海 中 ， 不 计 其 数 的 水 滴 浮 浮 沉 沉 ， 甚 至 连 鱼 都 没 有 意 识 到 它 们 的 存 在 ， 但 它 们 确 实 存 在 着 、 存 在 过 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公 外 部     李 皓 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