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 很 少 会 下 气 力 去 读 长 篇 小 说 ， 但 张 爱 玲 的 除 外 。 她 不 愧 是 中 国 现 代 文 学 史 上 一 位 天 才 作 家 。 我 一 直 无 法 理 解， 那 么 年 轻 的 张 爱 玲 ， 怎 么 会 写 出 如 此 黑 暗 、 苍 凉 、 冷 漠 的 故 事 来 。

　这 位 在 风 衰 俗 怨 ， 离 散 丧 乱 的 时 代 中 成 长 的 女 子 ， 似 乎 看 透 了 所 有 人 性 的 面 纱 。 “ 活 在 中 国 就 有 这 样 的 可 爱 ： 脏 乱 与 忧 伤 之 中 ， 到 处 会 发 现 珍 贵的 东 西 。 ” 一 个 千 疮 百 孔 的 乱 世 ， 还 能 留 下 什 么 ？ 恐 怕 只 有 张 爱 玲 冷 冽 、 幽 黯 的 文 字 了 。 她 的 爷 爷 是 满 清 翰 林 张 佩 伦 ， 满 腹 经 纶 却 只 会 纸 上 谈 兵 ， 马 尾 海 战 顶 着 铜 盆 逃 命 ； 奶 奶 是 李 鸿 章 的 掌 上 明 珠 ， 美 女 兼 才 女 ， 可 惜 40 多 岁 就 去 世 了 。 张 爱 玲 出 生 的 时 候 ， 她 的 大 家 庭 故 事 已 像 《 红 楼 梦 》 演 到 了 最 后 一 回 ： 嗜 烟 如 命 的 父 亲 ， 新 派 摩 登 的 母 亲 ， 崩 解 的 家 庭 ， 四 角 的 院 子 ， 还 有 支 离 破 碎 的 旧 上 海 ， 都 演 绎 成 张 爱 玲 笔 下 变 幻 多 端 的 人 物 和 场 景 。 她 不 惜 用 华 丽 的 文 字 和 强 烈 的 对 比 来 体 现 世 事 沉 浮 和 挫 败 的 感 觉 。 如 果 说 沦 陷 的 香 港 成 就 了 她 《 倾 城 之 恋 》里 的 流 苏 ： “ 在 这 个 不 可 理 喻 的 世 界 里 ， 谁 知 道 什 么 是 因 ？ 什 么 是 果 ？ 也 许 就 因 为 要 成 全 她， 一 个 大 都 市 颠 覆 了 。 成 千 上 万 的 人 死 去 ， 成 千 上 万 的 人 痛 苦 着 ， 跟 着 是 惊 天 动 地 的 大 变 革 … … ” 那 么 张 爱 玲 也 一 样 , 上 海 的 沦 陷 成 就 了 她 。 兵 荒 马 乱 间 , 一 个 年 轻 女 子 缓 缓 握 住 的 那 种感  觉 叫 “ 苍 凉 ” 。 从 此 ， “ 苍 凉 ” 成 了 我 们 永 远 挪 不 动 的 形 容 词 ， 都 市 里 的 爱 情 该 找 另 一 个词 来 代 替 ， 我 们 都 配 不 上 这 个 词 。

　对 于 张 爱 玲 ， 人 们 向 来 褒 贬 不 一 。 她 的 才 气 ， 她 的 爱情 ， 她 的 家 庭 都 成 为 众 人 议 论 的 对 象 。 她 那 犀 利 独 到 的 文 笔 常 常 一 针 见 血 地 指 出 社 会 与 人 性 的 弊 端 。 她 渴 望 美 好 的 社 会 ， 但 却 生 活 在 动 乱 污 浊 的 上 海 ； 她 渴 望 纯 洁 的 爱 情 ， 却 碰 上 了 胆 小 懦 弱 的 胡 兰 成 。 所 以 ， 尽 管 她 有 华 丽 的 服 饰 和 横 溢 的 才 气 ， 她 还 是 不 快 乐 ， 甚 至 绝 望 。 她 将 这 种 绝 望 变 成 直 刺 人 心 的 凄 凉 文 字 ， 以 此 来 寻 找 心 中 的 乌 托 邦 。 然 而 ， 时 代 注 定 了 她 只 能 像 一 只 翻 飞 的 蝴 蝶 ， 在 无 边 的 黑 夜 中 拼 命 挣 扎 ， 拖 着 残 断 的 翅 膀 向 仅 有 的 一 点 光 亮 努 力 飞 翔， 飞 翔 … …

 “ 每 一 只 蝴 蝶 都 是 花 的 鬼 魂 ， 回 来 寻 找 它 的 前 身 。 ” 张 爱 玲 本 身 究 竟 是 不 是 这 样 一 只 不 死 的 蝴 蝶 ？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（ 外 语 系    王 雪 丰 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