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 小 我 就 不 是 一 个 让 母 亲 省 心 的 孩 子 。

   上 小 学 第 一 天 就 和 爱 欺 负 女 生 的 男 孩 子 打 架 ， 结 果 是 那 孩 子 哭 着 领 家 人 追 到 我 家 吵 闹 ； 叛 逆 期 ， 我 成 长 得 像 一 根 坚 强 的 柞 木 ， 难 以 驯 教 ； 到 至 稍 长 ， 课 业 的 起 起 落 落 ， 又 总 是 让 母 亲 担 忧 和 操 劳 ； 终 于 大 学 毕 业， 在 刚 刚 知 道 心 疼 母 亲 的 时 候 ， 像 一 只 离 巢 远 飞 的 小 鸟 ， 命 运 又 将 我 拽 离 了 她 的 怀 抱 。

　记 得 刚 懂 事 时 ， 听 见 母 亲 喜 忧 参 半 地 对 父 亲 说 ：“ 看 你 姑 娘 ， 吃 饭 拿 筷 子 的 手 ，离 筷 头 那 么 远 ， 这 将 来 可 怎 么 好 ?” 父 亲 不 置 可 否 地 笑 了 笑 ，说 ：“ 离 筷 头 远 就 远 吧 ， 她 有 多 大 本 事 就 飞 多 远 ， 不 拦 住 孩 子 。 ”

　初 来 郑 时 ，着 急 却 又 无 可 奈 何 ，只 好 发 动 全 家 人 给 我 写 信 。

　那 时 ， 老 妹 的 信 ， 字 一 贯 歪 歪 扭 扭 ， 东 一 句 西 一 句 ， 想 写 哪 写 哪 ， 一 件 一 件 地 叙 述 她 周 围 发 生 的 事 ， 好 像 什 么 都 会 让 她 惊 喜 ， 满 篇 看 上 去 全 是 惊 叹 号 。 末 尾 ， 通 常 没 有 签 名 ， 不 是 画 一 只 肥 毛 毛 熊 埋 头 打 瞌 睡 ，就 是 画 只 一 只 眼 大 ， 一 只 眼 小 的 小 猪 在 傻 笑 。

　父 亲 的 信 ， 一 笔 一 划 ， 一 板 一 眼 ： 开 头 “ 吾 女 公 子 ” ， 间 或 一 两 句 警 世 名 言 ； 敦 厚 端 庄 的 字 迹 铺 在 白 底 红 格 的 信 笺 上 ， 墨 香 浅 浅 。

　我 最 爱 看 的 却 是 母 亲 写 给 我 的 。 她 从 不 给 我 另 外 写 信 ， 要 说 的 话 总 是 跟 在 我 父 亲 后 面 ， 那 些 话 一 般 被 “ 母 又 ” 两 字 引 领 ， 圆 圆 饱 饱 ， 娟 小 整 齐 ，嘱 咐 我 要 心 情 开 朗 ， 养 好 嗓 子 …… 事 无 巨 细 ， 不 厌 其 烦 。 读 着 这 如 同 字 迹 带 母 亲 体 温 的 信 ， 想 着 她 给 我 写 信 时 的 表 情 ， 微 笑 灿 然 烙 在 纸 上 ， 滋 润 我 的 心 田 ，好 像 拽 着 她 的 胳 膊 过 马 路 ， 踏 实 而 温 暖 。

　随 着 通 讯 的 发 展 ， 书 信 被 渐 渐 地 遗 忘 。 父 亲 和 老 妹 与 我 短 信 交 流 早 已 轻 车 熟 路 。 母 亲 没 有 手 机 ， 只 好 把 注 意 力 转 到 家 里 的 电 话 上 。 每 次 拨 通 电 话 ， 无 一 例 外 地 总 是 母 亲 第 一 声 温 暖 的 “ 喂 ” 。 不 久 前 ， 她 托 人 给 我 捎 来 一 串 长 长 的 红 玛 瑙 和 白 水 晶 串 就 的 手 机 挂 链 ， 晶 莹 剔 透 ， 刹 是 好 看 。 旁 人 问 我 多 少 钱 ，我 答 ：“ 无 价 !”

　一 次 ， 无 意 中 听 母 亲 提 到， 她 新 婚 前 一 夜 ， 大 雨 滂 沱 ， 第 二 天 ， 却 雨 过 天 晴 ， 晴 得 那 么 明 净 、 碧 蓝 。 后 半 辈 子 要 享 福 呢 ， 俗 话 说 。 我 爱 极 了 这 句 话 。 她 童 年 的 苦 难 ， 我 无 法 穿 过 时 光 给 她 以 慰 藉 ， 但 我 可 以 和 亲 爱 的 母 亲 在 接 下 来 许 许 多 多 的 幸 福 日 子 里 ， 一 起 去 验 证 这 美 好 的 预 言 !

( 外 语 系      岳 琰 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