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 晚 ， 一 朵 一 朵 的 炊 烟 从 村 子 里 冒 出 ， 悠 悠 的 ， 袅 袅 的 ， 跌 落 在 辽 远 的 秋 空 。 收 工 时 分 ， 农 人 或 拎 篮 ， 或 荷 锄 ， 或 牵 狗 ， 或 吹 哨 ， 三 三 两 两 往 家 走 。 那 年 ，我 13岁 ， 正 端 坐 在 摆 渡 的 小 木 船 上 ， 等 客 人 呢 。

　夕 阳 下 的 河 面 很 美 。 嬉 戏 了 一 天 的 鹅 鸭 爬 上 岸 ， 蹒 跚 着 步 子 往 回 赶 。 姑 娘 们 洗 完 了 衣 裳 ， 在 纵 横 阡 陌 上 打 闹 ， 传 来 脆 铃 般 的 笑 声 。 水 牛 哞 哞 ， 小 羊 咩 咩 ， 鸟 雀 归 巢 ， 只 留 下 河 面 上 猩 红 一 片 。

　我 坐 在 船 头 ，侧 着 脸 ，看 夕 阳 归 去 。河 对 面 ，有 人 要 摆 渡 。船 划 到 对 岸 ，他 问 我 ：“ 摆 一 趟 多 少 钱 ？”“ 5 毛 。 ” “ 给 你 一 块 钱，我 还 要 回 来 呢 。”“ 天 这 么 晚 了 ，谁 会 等 着 你 ?”“ 我 到 马 庄 ，很 快 就 回 来 。” 他 边 说 边 跳 上 船 。“ 那 你 可 要 快 点 儿 ，我 可 不 会 等 你 太 久 噢 。” 我 边 说 边 撑 船 。

　“ 哗 ， 哗 … … ” 我 一 边 划 船 ， 一 边 想 着 小 伙 伴 ， 此 时 ， 他 们 也 该 下 课 了 ， 学 校 的 生 活 浮 现 在 我 面 前 ， 我 是 多 么 渴 望 读 书 啊 !可 如 今 … …

　那 人 登 上 岸 ， 说 声 谢 谢 就 走 了 。 没 多 久 ， 邻 家 小 弟 弟 捎 口 信 说 娘 叫 我 回 去 。 我 以 为 娘 要 生 娃 了 ， 便 顾 不 得 船 ， 飞 也 似 地 往 家 跑 去 。 当 我 气 喘 吁 吁 地 赶 到 家 时 ， 看 见 那 人 正 在 和 娘 谈 话 。 我 顿 时 愣 住 了 。

　那 人 年 纪 轻 轻 的 ，戴 副 眼 镜 ，又 高 又 瘦 。“ 你 就 是 华 吧 ？” 他 笑 着 问 我 。我 不 知 所 措 ，点 点 头 。我 的 伙 伴 上 周 末 告 诉 我 ， 来 了 个 新 班 主 任 ，我 猜 大 概 就 是 他 吧 。

　“ 从 明 天 开 始 ， 你 就 回 学 校 上 课 。 ” “ 不 ， 我 娘 没 人 照 顾 ， 她 就 要 生 娃 了 。 ” 这 段 日 子 ， 爸 爸 在 南 方 打 工 ， 没 有 时 间 回 来 ， 家 里 的 活 全 由 我 担 着 。 “ 我 女 朋 友 会 来 照 顾 你 娘 的 ， 她 很 能 干 。 ” 那 人 不 容 我 解 释 ， 几 乎 用 命 令 的 口 吻 对 我 说 ： “ 明 天 去 上 课 ， 不 要 迟 到 。 ”

   我 看 着 娘 ，听 候 她 的 安 排。娘 看 我 渴 望 的 眼 神 ，动 心 了 ，对 老 师 先 是 过 意 不 去 ，后 是 一 个 劲 地 感 激 ，热 情 地 要 留 老 师吃 晚 饭 。老 师 看 着 我 ，笑 着 说 ：“ 不 成 ，时 间 久 了 ，就 没 人 给 我 摆 渡 了 。” 送 他 回 去 的 路 上 ，我 把 船 摆 过 去 ，又 摆 过 来 ，我 和 老 师 肩 并 着 肩 ，仰 望 着 天 空 的 月 亮 。送 他 上 岸 ，我 问 了 他 姓 名 ，互 相 道 别 。忽 然 ，我 又 叫 了 他 一 声 ，“ 有 事 ？” 他 又 走 回 几 步 。我 怔 怔 地 站 着 ，手 拨 弄 着 衣 衿 的 一 角 ，深 深 地 向 他 鞠 了 一 躬 ，说 声 “ 谢 谢 您 ！” 掉 头 就 跑 。

（ 梦 盈 文 学 社      常  弓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