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乡方城的吃食中,我爱吃的除声名远播的博望锅盔外,就是方城烩面了。所以在外地,看到烩面馆就下意识地要进去尝一尝,以期聊慰我的思乡之苦,但都品不出故乡的那个味。
别处的烩面里豆筋、粉条、海带、木耳、香菇等好多东西,杂烩成一大碗,跟砂锅、烩菜没什么两样,各种味道掺杂一起,吃不出个所以然。方城烩面却简单得多:一面、一汤、一菜、一肉。面是发酵后和了三遍的,这样吃起来才有韧劲儿,有口感。擀扁儿最需要功夫,每张扁儿都要擀平后再叠起来,再揉,再擀,如此数遍;然后再将擀好的扁儿正反都涂上一层油,齐整整摆在一处待用。涂油的好处在于:一是浸润滋养着扁儿,这样吃起来更细腻滑润;二是用起来比较利索,不会拖泥带水,粘三连四。要是扁儿放上一段时间,效果就会更佳。汤可是用大块的羊肉片子和羊骨头煮的。一口老大的铁锅,稀布包好的调料连同肉片骨头一起丢进大半锅水里,下面火苗通通叫,锅里水哗哗响,沽沽嘟嘟煮半晌,直煮到羊肉稀烂,骨头流油,清水儿变成了乳白色的羊肉汤。热腾腾的香气弥漫整个烩面馆,大半条街都闻得见。赶集的人们一边在街上闲逛,一边盘算着转到晌午拐进烩面馆里搓一顿。
等汤煮好了,将肉和骨头捞出,就可以往锅里下面扁儿了。扯扁儿是个技术活,必得扯得厚薄均匀,粗细一致,才不致于煮的时候烂的烂,生的生。扯的时候要悠着劲儿,这样才能把扁儿扯得又细又长而又不会断掉;然后从中间一撕为二,丢进锅里。在煮面的当儿,师傅已把敞口大海碗一溜串儿摆在了锅沿儿上,每口碗底都放了把粗糙而干净的生青菜,有时是菠菜,有时是小白菜,有时或许是萝卜缨子,另外还有一刀羊肉片子。等面煮熟了,就连汤一起舀进碗里。讲究一点儿的馆子里还会在上面放上一撮香菜,滴上几滴小磨油,这样的馆子生意当然红火。这时,只需师傅吆喝一声:“端了——”便自有客人端走,趴在桌子上迫不及待地吃起来。
每一餐桌上还有一碗羊油炸的朝天椒和一堆大蒜。这些都是随客人的口味自调的。喜吃辣食的人会用筷子剜两块炸辣椒,往碗里一搅和,红杠杠有些吓人。可人家不怕,一边啃着生蒜,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烩面。也有不图吃面专喝汤的,只要了二两面,愣是把汪汪一满碗的汤喝下。我是连汤带面都爱吃。记得小时候,特别喜欢吃烩面,那时候是六毛钱一两,我通常是卖啤酒瓶子,攒够一块八毛钱就跑到烩面馆的柜台旁,敲敲桌子说:“三两烩面!”我吃的时候也喜欢让碗里红杠杠的,虽然辣得我两眼直浸泪,嘴里“丝丝哈哈”地叫个不停。每次吃完都是一抿嘴,满足地走了。
现在想起来那些美好的日子,多么渴望能回到从前,再吃一碗正宗的方城烩面,实实在在过把烩面瘾!
(文法系 常 弓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