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2  年 元 月 ， 和 所 有 毕 业 生 一 样 ， 我 们 五 人 ， 告 别 升 达 ， 踌 躇 满 志 ， 踏 上 了 开 往 上 海 的 列 车 。

　　十 几 个 小 时 的 火 车 似 乎 并 不 漫 长 ， 当 火 车 驶 入 上 海 站 的 时 候 ，我 紧 靠 车 窗 向 外 望 ， 外 面 下 着 小 雨 。 车 停 了 ， 我 们 迫 不 及 待 地 背 起 大 包 小 包 ， 随 着 人 群 挤 下了 车 。 刚 出 南 站 口 ， 一 个 二 十 七 八 岁 的 少 妇 满 脸 笑 容 地 迎 了 上 来 ， 问 我 们 是 不 是 要 住 宿 。 我们 同 意 先 住 一 个 晚 上 ， 于 是 在 莫 名 其 妙 地 付 了 20元 定 金 后 ， 我 们 被 “ 转 交 ” 给 一 位 六 十 多 岁 的 婆 婆 。 婆 婆 走 路 出 奇 得 快 ， 也 许 是 我 们 带 的 行 李 太 多 了 ， 竟 跟 不 上 她 的 脚 步 。 从 地 下 通 道 穿 过 ， 出 了 北 站 口 ， 婆 婆 带 我 们 穿 过 两 三 条 旧 弄 堂 ， 在 一 处 低 矮 的 老 房 前， 婆 婆 停 了 下 来 ， 和 一 个 比 她 年 轻 些 的 妇 女 嘀 咕 了 几 句 ， 一 转 眼 ， 婆 婆 不 见 了 。 妇 女 带 我 们进 了 一 家 小 旅 馆 ， 她 就 是 老 板 娘 。 交 了 一 百 元 押 金 后 ， 我 们 被 “ 送 进 ” 一 个 房 间 ， 老 板 娘 转身 消 失 在 黑 暗 的 楼 梯 里 。 进 门 一 看 ， 心 一 下 子 凉 了 半 截 — — 三 张 有 些 倾 斜 的 旧 木 床 ， 三 床 旧 而 潮 湿 的 被 褥 ， 光 线 阴 暗 ， 一 只 白 炽 灯 冷 漠 地 悬 在 头 顶 。 没 有 多 余 的 家 具 ， 也 没 有 茶 水 。 反 正 就 住 一 夜 ， 凑 合 一 下 算 了 ， 我 们 互 相 宽 慰 着 。

　　转 眼 天 色 已 黑 ， 我 和 阿 海 出 去 给 大 家 买 吃 的 。 第 一 次 走 在 闸 北 区 的 小 街 里 ， 那 景 象 与 内 地 小 城 镇 别 无 二 致 。 阿 海 说 要 先 去 把 简 历 打 印 出 来 ， 再 复 印 几 份 。很 快 到 了 一 家 复 印 店 ， 五 十 岁 左 右 的 男 老 板 赶 快 上 前 搭 讪 。 男 老 板 很 快 把 简 历 打 印 出 一 份 ，迅 速 复 印 起 来 ， 结 果 拿 出 两 张 一 看 ， 一 大 片 黑 墨 ， 我 们 要 求 调 整 清 楚 再 印 ， 他 满 口 答 应 着 ，一 会 儿 全 部 印 好 了 。 可 付 钱 时 ， 他 说 那 几 张 复 印 坏 的 也 要 算 钱 ， 而 且 所 有 的 都 要 按 打 印 件 来 算 ， 每 张 两 元 ！ 不 等 我 们 解 释 ， 他 眼 睛 里 “ 凶 光 乍 现 ” ： “ 一 看 你 们 就 是外 地 来 的 乡 下 人 ， 你 们 晓 得 这 打 印 机 很 贵 吗 ？ 这 里 是 上 海 ， 阿 拉 就 是 这 个 价 ！ ” 一 大 串 上 海普 通 话 从 他 的 嘴 里 流 个 不 停 。 难 道 这 就 是 上 海 人 的 “ 精 明 ” ？ ！ 为 什 么 他 们 把 外 地 人 都 说 成 “ 乡 下 人 "？ 这 些 “ 坐 井 观 天 "的 上 海 市 民 竟 如 此 可 悲 。 深 夜 ， 望 着 木 窗 外 似 乎 永 远 不 会 停 的 小 雨 ， 久 久 不 能 入 睡 。 从 小 就 向 往 上 海 的 我 ， 此 时 有 些 迷 茫 。 不 知 不 觉 天 已 大 亮， 五 个 人 告 别 了 旅 馆 ， 赶 去 参 加 一 场 招 聘 会 。 招 聘 会 上 人 山 人 海 ， 我 们 各 自 把 在 学 校 花 了 一个 多 月 精 心 制 作 的 简 历 散 发 出 去 。 简 历 带 着 我 们 的 美 好 愿 望 和 崇 高 理 想 被 抛 进 了 茫 茫 人 海 ，就 像 漂 流 瓶 ， 期 盼 着 对 岸 的 消 息 。

　　从 会 场 出 来 已 是 下 午 四 点 多 ， 晚 上 的 住 处 还 没 有 着 落 。 为 了 省 钱 ， 我 们 不 打 算 再 住 旅 馆 。 背 着 行 李 ， 拖 着 几 乎 耗 尽 体 力 的 身 体 ， 走 在 陌 生 的 繁 华 路 上 。 走进 一 家 租 房 中 介 ， 房 子 很 贵 。 老 板 说 有 个 小 间 ， 六 七 平 米 ， 可 以 租 给 我 们 一 个 月 ， 租 金 六 百元 。 但 屋 里 除 了 两 张 床 板 外 ， 没 有 任 何 其 它 东 西 ； 没 有 厕 所 ， 没 有 洗 脸 间 ， 用 水 要 到 附 近 工地 去 接 冷 水 。 初 次 来 上 海 的 我 们 ， 考 虑 到 晚 上 得 有 个 安 身 的 地 方 ， 虽 然 贵 ， 还 是 答 应 了 。 打 算 出 去 买 几 床 被 褥 ， 但 发 现 附 近 店 里 的 被 褥 都 在 80元 以 上 。 最 后 在 工 地 旁 边 找 到 一 个 外 地 人 开 的 小 杂 货 店 ， 买 了 几 张 厚 草 席 ， 每 人 一 条 薄 被 子 。 回 到 小 屋 ， 草 席 铺 在 床 板 上 ， 夜 里 每 人 裹 着 一 条 薄 被 入 睡 。

　　白 天 大 家 出 去 找 工 作 ， 跑 面 试 ， 晚 上 五 个 人 聚 在 一 起 ， 聊 着 一天 的 见 闻 ， 丝 毫 不 觉 得 拥 挤 。 终 于 ， 有 两 个 人 找 到 了 工 作 ， 扳 指 一 算 ， 已 在 湿 冷 的 小 屋 里 住了 近 二 十 天 。 涛 涛 的 工 作 一 直 没 有 着 落 ， 身 体 也 顶 不 住 ， 发 起 了 高 烧 。 经 过 几 天 吃 药 休 息 ，退 了 烧 ， 满 脸 憔 悴 。 他 说 想 提 前 回 家 过 年 ， 晚 上 ， 我 们 把 涛 涛 送 上 了 回 家 的 火 车 。 返 回 小 屋的 路 上 ， 只 剩 下 四 个 人 ， 望 着 寒 冷 的 夜 空 ， 回 想 我 们 多 日 来 互 相 照 顾 的 一 幕 幕 ， 泪 水 不 由 溢 满 眼 眶 。

　　但 我 们 对 前 面 的 路 依 然 充 满 信 心 。 爱 过 知 情 重 ， 醉 过 知 酒 浓 。此 刻 ， 我 们 是 多 么 眷 恋 升 达 的 幸 福 时 光 啊 ！ 周 末 的 晚 上 ， 四 个 人 相 伴 来 到 外 滩 。 此 刻 ， 也 许 只 有 这 上 海 滩 的 魅 力 能 点 燃 我 们 心 中 残 留 的 激 情 ， 激 励 我 们 继 续 前 行 。

      那 年 初 到 上 海 滩 ， 有 快 乐 ， 有 辛 酸 ； 那 年 ， 我 们 还 很 年 轻 ， 升 达 精 神 教 我 们 自 立 ， 永 不 放 弃 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一 明 )